萧麒跪在地上,而自己的夫婿,也就是当今大辽那独一无二的圣上、如日中天的君王耶律瑾,也跪在自己的左边,身后则是自己的孩子们。宗庙之内,一片肃穆威严之气。皇上和皇后都跪倒在地,背后的大臣们则更是噤若寒蝉。现在的时光,就像是一曲惊天动地的交响乐,在这大辽帝国历史上最强盛的高潮之前,在这公元十世纪整个东亚甚至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惨烈战争面前,这片刻的停顿就是暴风雨前的静夜,就是所有奏响这交响乐乐手在为最后的华丽乐章做准备时的屏息凝视。
随后,耶律瑾轻轻地走到那坐北朝南的一面墙前,默默地抽出三炷香,郑重其事地点燃。然后将它插在了太祖耶律阿保机的灵位和那副巨大画像面前的香炉之中。随后,他神情严肃地走了回来,跪倒在萧麒身边,既像安慰,又像是鼓起一般地摸了摸萧麒的手,萧麒转过头去,却发现耶律瑾全程都没有看自己。
“儿臣耶律孟瑜,谨祭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并禀上此事……”耶律瑾说完稍微静默了一下,清瘦的皇帝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一点点也看不出坚硬的棱角,没有人能想得到他曾经是一位弓马娴熟的马上天子,可是当耶律瑾再次开口的时候,大家却都看出了那种令人敬畏的风采,那不属于曾经,也属于现在,耶律瑾又开口了:“自天显二年以来,宋酋赵光义,荼毒江南各邦、欺我大辽友邻大汉,又多次侵扰我大辽之南疆,意在以兵戈戮我大辽生灵,臣耶律瑾是一再忍让、委曲求全,以求天下太平,而宋酋赵光义是一犯再犯、一进再进,已成大患。为匡正南方各国及我邻邦,也为保我大辽社稷繁盛、宗庙安稳,儿臣耶律瑾决定御驾亲征,替天行道,并特昭告逆首赵光义知晓,朕将亲率天兵二十万,荡平中原,着其引颈就戮。钦此。”
说完,耶律瑾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儿臣耶律瑾,伏望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知儿臣之进退维艰,勿以为怪!”
说完耶律瑾就叩了个头,萧麒也跟着对着面前的列祖列宗的画像叩头,萧麒内心在笑,他本来以为耶律瑾会让列祖列宗的荣光保证自己必胜,但是谁知道他居然只是让列祖列宗“不要插手”,是啊,求列祖列宗保佑胜利的,只是一个忠诚勇敢的战士而已,而这份霸气,确实是只有耶律瑾能拿得出来的。
你就尽管去称王称霸吧。
萧麒在内心静静地默念着,你就去称王称霸吧。萧麒知道,耶律瑾走后,看家的重任肯定就会毫无悬念地落在自己身上,萧麒并不害怕,有着这样得夫君,萧麒觉得也是一种幸福,她也不害怕再次面对述律后了。我会帮你看好家的——萧麒这样想着。看着自己的夫婿一步步地走进自己梦想之中的殿堂,萧麒也是打心眼里高兴,她没有理由不帮助他,毕竟,这个目标就是她给耶律瑾的啊。
辽军在高粱河的大胜,为辽国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宋军被打得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栾城战役辽军遭到了失败,耶律瑾如果再坚决一些,早就能趁着宋军兵荒马乱继续前进,那几百年后的靖康之耻完全可能就由耶律瑾和萧麒所带领的辽国完成。双方的喘息时间就像是足球赛中的中场休息一样,短暂而紧急,似乎就连休息也都变成了工业制成品,完全违反了休息时应有的轻松与闲适。
“战争,对所有人的机会都是均等的。现在该我们还手了。”萧麒和耶律瑾抬起头之后,萧麒轻轻地对耶律瑾来了那么一句,耶律瑾也点了点头,似乎得到了萧麒的鼓励。耶律瑾也信心满满地站了起来,现在是让大宋付出沉痛代价的时候了。现在的辽国已经准备充足,所有的部队已经被调整到了最佳的态势并且齐装满员,如果让大宋瞬间被击垮,他们所需的只是一次快速的战略性进攻。
“是啊,该我们还手了。”耶律瑾站起来之后,也慢慢地扶起了萧麒,随后才转向身后的朝廷大员们,目光炯炯有神,眉头微锁,其中透露着让人惊诧的霸气,就像是激光一般投射了出来。
“列位臣工,你们也都听见了,即日起朕将御驾亲征。此次南征,事关重大,朕命你们同心同德、一心杀敌,不得有隙、不得怯懦、不得温存战力,众将士要奋勇作战。此战若胜,则我大辽千秋之伟业,一蹴而就。”耶律瑾的声音中带着不可冒犯的气质,萧麒突然注意到了,他说话的时候,有意把“同心同德”放在了第一位,萧麒没有说话,却知道,可能他已经在跟自己想同一样的事情了。
“你在担心什么?”身后的耶律质古突然问自己,她是不用站在群臣当中的,她对任何人的权力地位都没有威胁,更兼是耶律瑾身边的智囊,所以她可以特别地嚣张。
“没有。只是想起被烧成灰的晋阳城,就觉得皇上说的很对而已。”萧麒指的是赵光义攻克北汉首都晋阳城之后将其一把火焚烧,城内老弱妇孺都还没来得及出来就被活活烧成焦炭的事情,虽然这在萧麒的心中只是用来骗的辽国人民同仇敌忾的反面教材罢了,但是在萧麒心中,仅凭着一件事情,就已经对赵光义没什么好印象了。
随即,耶律瑾径直去更衣了,再也没有理萧麒。萧麒没有觉得落寞,也没有责怪耶律瑾,他是男人,总有自己的考虑,哪怕自己在他的心中已经多么多么重要,可是萧麒明白自己也并不是百分之百,就让他去做自己的事去吧。萧麒不但没有情绪低落,反而还很激动,她激动的是,辽国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全盛和最光辉的胜利,这泱泱大国就像是自己的孩子,萧麒很欣慰,更欣慰的是,这一切都是在自己和耶律瑾的见证之下发生的,这让她觉得她和耶律瑾的感情都变得更加深厚了。
当萧麒再次看到耶律瑾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南京的城头,而耶律瑾则已经骑在了队列中的高头大马之上。看着骑着战马的耶律瑾穿着自己刚认识他的时候穿的铠甲,都已经年近三十的萧麒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几秒钟就回到了二十岁一样,那空气中顿时充斥着那时的入骨缠绵、那时的壮怀激烈,和耶律瑾给的温柔。萧麒微笑一声,任过去美好的回忆和现在雄壮的胜景将自己缓缓包围,回忆也变得很温柔,让这深秋变得如春天一般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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